一家四口在病房里团聚的日子,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。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悲伤,每个人仿佛都在与时间赛跑,分分秒秒都不舍离开,父亲顾不上初来加国的时差反应,日夜守候在病床前,不忍睡去,深怕自己稍一困倦,姐姐的生命就会从手中悄悄溜走,片刻即逝!
母亲因为听觉上的障碍,有许多时候不能与我们分享姐姐的话语,少了言语上的沟通与交流,也因此平添了几分忧愁。而我深知道作为母亲的心里,了解她面对姐姐的病情而无能为力的苦楚。
有时我尽量将喂水喂冰的工作交给母亲来做,让她最后体会一下作为母亲照顾女儿的职责。在母亲的内心深处饱含着五年来未能陪在姐姐身边,未能及时关怀照顾她所留下的歉疚与遗憾!
这一点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她,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父亲的心。当两位老人用尽一切力量想来弥补的时候,命运之手却又将两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,玩弄于股掌之间,只留给他们短短的14天。
在医生确诊生命极尽边缘的之后,姐姐又顽强的熬过了14个昼夜。我想她是个了不起的战士,为父母、为我也为一家人的片刻重聚,不停的战斗着。但在经历了重重磨难,忍受巨大的疼痛之后,她还是安详的闭上了双眼。
我们虽有千般的不愿与百般的不舍,却又不得不面对这最后的离别时刻。姐姐走的时候,非常的安详,没有挣扎,没有痛苦,仿佛睡着了一般,留下的只是一颗破碎的梦和三颗凌乱的心。
望着她渐渐停止了呼吸,渐渐没有了心跳,纤细而美丽的手指慢慢褪去了红润的色泽,而变得苍白,我的心被抽紧了。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的接近死亡,感叹生命为何如此的脆弱,如同一阵清风般缓缓荡去。当我用双手极力去挽回时却什么也抓不住。
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么走了,她有太多的梦想没有实现,有太多的人生经历没来得及体会,有太多的话语我们还没有分享。记得刚来加拿大的第一个夜晚,姐姐和我还畅谈着未来,计划着以后如何如何拥有我们自己的房子,一间给父母住,一间我们两个住;幻想着一家人共享晚餐、漫步公园、享受阳光的情景。而如今这一切都变成一场空,就连她想要在自己的浴缸里泡个热水澡的小小心愿都没能实现。
谁能想到在她刚刚结束化疗的一个月癌症就复发了。谁又能想到我和姐姐短暂相聚两个月,父母仅仅陪伴14天之后,我们就要永远的失去她。一个好女儿,一个好姐姐,一个在别人心目中永远快乐、永远微笑的好女孩。现在想想一切都太迟了,她永远留在加国的土地上,天人永别。
就在姐姐离开的前两天,我们得到了祖父在国内去世的消息,而原本已憔悴不堪的父亲终没能见到自己父亲的最后一面。与此同时姐姐的移民申请也获得了批准,仿佛是造化弄人,命运跟她开个天大的玩笑。我不知心里是何种滋味,我不懂为何不幸一起降在我们的家庭?为何人的命运可以如此多难。
妈妈说,“姐姐是我们家的小天使,离开我们后会去天家住在天堂,我相信一定会是这样。在那里没有烦恼、没有忧愁、没有痛苦也没有离别,到处盛开着百合花,姐姐最喜欢的花。而我们一家人会在那里再次团聚,永不分离。
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,夜色笼罩,姐姐今夜只有戈壁,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,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。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,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,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,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,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。我把石头还给石头,让胜利的胜利,今夜青稞只属于它自己,一切都在生长。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。
姐姐,今夜我不关心人类,我只想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