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念初中的儿子是个乐天派的人,随遇而安,总是快快乐乐的, 但他没有时间观念,也容易忘事,今天忘记带功课,明天忘记带课本。回家以后吃吃东西,打打球看电视,如果没有在后面盯着他,常拖到七八点才开始做功课。坐在书桌前,很容易分心,一下子摸摸猫,一下子起来喝杯水,好不容易定下心来做完一份功课,站起来一休息,人就不见了。
我的个性跟他很不一样。我的时间意识很强,喜欢有安排,有条理,读书做事时容易专心,痛恨被打断,对他拖拖拉拉没有效率的生活方式简直要发疯。先是婉言相劝,在后面催他推她,但没什么效果,情急了开始提高嗓门。
而他像是一个带线的木偶,每个动作都要有人把他拉起来,然后得不停的提醒他,不要分心,动作快,好像整个晚上我都在大呼小觉,音量越来越大,语气越来越凶。而他照样慢条斯理,两个钟头可以做完的功课要拖到六个钟头,一两点才能睡觉变成常态,然后第二天起不来错过校车,让我更生气。
我的坏脾气坏心情也影响到了他,原本很柔顺贴心的孩子,变得也会吼叫,爱顶嘴,怪声怪叫发泄心理的挫折和不满,在小事上故意惹我生气。不论用什么方法,都是短时间奏效,不出两个礼拜又回到原状。他每次误事,我就加倍的指责他,怪他为什么时间不抓紧,为什么不负责,所以事情会搞砸。
他说妈妈我已经很糟了,你为什么不鼓励我。我总是有泄不完的怒气,觉得你为何一犯再犯,老讲不听,我无法同情怜悯你,更是鼓励不出来。一天他上学前十分钟,才突然想起老师要他带一种蔬菜到学校,翻遍冰箱,免强找到一个,又不确定老师究竟要什么,临出门前背着书包,慌忙上网查是否户合乎标准。
放学回来在去学琴的路上,他告诉我带的蔬菜不合格,问他为什么,他说不知道。我忍不住责问他为何又是没把老师的功课记清楚。他辩解几句,我气得翻旧帐,不停的数落他。
他说, “妈妈我头好痛,你能不能停一分钟不要说话。” 我暂停片刻,火气又上来,没讲两句,平常不爱说中文的他,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用中文幽幽的说,“你每天都不停的骂我。”
我顿时语塞。突然看到了自己所有的不是– 我真是个面目狰狞的妈妈。我知道我需要回到神面前,求神指引。明显我的方法是不奏效的,我无法把他变成我,所有的大吼大叫更无法改变他,只会把他推远,更不想跟我合作。
我在神面前忏悔静思。我向神求平静平和,我厌倦了每天生活在怒气中,求神赐我智慧一步一步的带领他。神首先提醒我孩子需要我的尊重。虽然他犯错,习惯不好,我也不该把他当成罪犯,总是用法官严厉的语气定他的罪。
他即使犯滔天大罪,我也应该遵循神的方式来带他。神说,要善于教导,存心忍耐,用温柔劝诫那抵挡的人,求神给他悔改的心,可以明白真道(提摩太后书 2:24-25)。这基本的诫命我就没守住。
神也引我去向一位教育工作者请益。她告诉我神造人都不相同,他若天性慢,也许就是快不得。我需降低标准,在一定范围内容许他做他,帮助他以他的方式找出解决之道。不要把家变成了战场,因此伤了母子间的感情。最重要的是在纠正他时,情绪的因素一定要去除,换言之,尽量避免情绪失控。
要能把情绪控制住,必须借助理性的家规。她建议我要明白订出约束的方法,比方说,如果错过了校车,放学回来不可看电视。功课忘了带,一个星期不能碰心爱的玩具。当他毛病犯时,平静告诉他犯了哪一条,后果是什么,在规章之下执行,不用动怒。
寒假时带他去一家新开的餐厅,在气氛轻松,心情愉快时跟他谈他让我们头痛的事。他也恢复平时的清明成熟,同意自己需要改变。我们把家规明白列出,犯规要付代价,表现好就有奖赏,尤其希望他了解这么做,不是要故意折磨他,而是要让他更好。在讨论完可行性之后,他愿意试试看。
我也向他道歉,告诉他我不该对他吼叫。我们一起在神面前祷告,求神帮助他改变,也帮助我改变。
新学期开始,他努力“重新做人。”我试着往后退一步,减少在旁催促唠叨,尽量用“法治”来规范他,让他学习对自己的行为负责。表现好时,他大声说,“妈妈你看,我做得到!我可以很不错的控制时间。”我也大声地肯定他,“是啊!我就知道你做得到。”
我晓得他先前被指责的太多,自我形象很差,现在试图在心里重新建立他好孩子的地位。我也把握机会,只要他动作快,没拖延,就抓紧赞美她。环境里的火药味因此大幅减少,他在时间控制上大有进步,也逐渐恢复成原来那个贴心温顺的孩子。
孩子是神给我们托管的,他并不属于我们。我们像是神的管家,所以要努力照着神所喜悦的方式,帮助孩子长成属神的样式。感谢神在我们能力不及时,只要我们抬头仰望他,他就会指引和提醒,他才是真正的大家长。
(后记:时间推移,这孩子已经大学毕业,在两位教授的实验室里作研究助理。一个青年在现代社会中成长不容易,他需要认识世界,他需要认识自己如何融入社会,独立照顾自己。这个过程中,除了教导之外,他还需要父母帮助、陪伴、接纳、肯定、尊重与无条件的爱。)